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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九章 见身如感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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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才隐侍者将我层层相围,陆小渔未必能瞅清阵内细情,但见了我横抱陆夫人出阵的情形,她脸色一霎白了,战栗着不敢上前相迎。

那一刹那,我感觉她外表虽安然无恙,内里某一处却破碎了,容色苍白而晦暗,可见这个自小弃她离去的陆夫人,在她心中的份量远比我料想的要重得多。

这也难怪,人的感情本就很奇妙,也许正因陆夫人的出走,她心中才保存了儿时记忆中完美的印象,加上多年隐约的重逢企盼,这份感情会变得更加浓烈也说不定。

「娘……」

陆小渔的嗓音一向低沉,这一声混合着嘶哑,却比呼天抢地的哭喊,更具真实的伤痛感。

我既愧于未能达成她的心愿,又怜惜她现下的悲痛,默默走至她身前,将陆夫人轻轻放落,运功渡气,替临危的陆夫人提振最后一口气。

小渔跪于陆夫人身侧,陆幽盟也无声挨近。陆夫人睁开虚弱的眼眸:「小渔,娘很对不起你……你不要怪娘。」

「娘……」小渔拉着陆夫人:「我知道你是心伤丢了弟弟……」看来陆幽盟对女儿提及妻子离家与幼子身亡时,与实情并不全然一致。

陆夫人摇了摇头,却也不相驳分辨,只抬望陆幽盟:「你负了我,事至如今,我也不来怪你了,你却要照顾好女儿。」

陆幽盟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
「小渔,」陆夫人喘了片刻,面似不安,转首游视:「刚才我看见连丽清那贱人了,那贱人还想害你,她……她逃去了么……」

几人听了,都忍不住向一旁望去。

「啊,快去杀了那个贱人!」

陆夫人面色倏变,瞬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,突然挺着身,指着连护法愤声嘶叫。

半丈之外,美貌少年一直运功替连护法疗伤,刚将连护法救醒,正扶她坐起,闻言倏地拾枪跃起,怒喝道:「你这死老婆娘!你骂谁来?你敢叫人动一下清娘试试?我再在你身上补上一枪,早些送你归西!」末了,提枪指着我道:「还有你!你重伤清娘,迟早找你算帐!」

众人听了骇然相视,这少年不知是生性暴烈鲁莽,还是脑子少根筋,满场都是我的属下,他身于其间,居然敢朝我挑衅!众人甚至无法因此生怒,只三三两两地发笑。

「陆姐姐!你恨我杀害你孩儿,也难怪你,唉,起初,我只想令你家着急伤心,后来你又不肯听我解释……」连护法望向垂死的陆夫人,面现不忍之色,叹了口气,提气道:「其实,我并没杀害你孩儿,现在,我便将他还给你!」

「你这贱人……失心疯了,胡说什么?」

连护法并不理会,抬首望着美貌少年,道:「樵儿,我问你,你姓什么?」

「我姓连。」

「不,」连护法决然摇头,道:「你姓陆!」

众人闻言一震,都朝美貌少年望去,他倒浑不在意:「随便,你说姓什么便姓什么好了。」

「樵儿,你小时不是一直问我,你亲娘是谁么?」

美貌少年似乎也不傻,转首向陆夫人看去,冷眼睨视。

「不错,她就是你亲娘!」

连护法这句似乎用完了力气,侧身伏地,连声咳嗽。

忽然之间,附近一片鸦雀无声,陆夫人双目放光,盯着美貌少年猛瞧,陆小渔缓缓立起身,陆幽盟亦不觉挪步走近。

我也仔细打量这俊俏的小舅子,一经点破,真是越瞧越像,尤其是那双大眼与嘴儿,几与小渔同出一辙。

「小樵,还是我起的名字。」半晌,陆夫人无声泪流,哑声道:「连……连丽清,我谢谢你!」

陆小渔眼中泪花滚动,陆幽丰则瞬间苍老许多。

众人目视中,美貌少年却默默收起抢,俯身将连护法抱起,转身欲行。

「怎么?」连护法身子微微挣动,惊讶中带着几分焦急:「你不信我的话?」

「我自小是你养大的,我只有你一个娘!」美貌少年冷冷的声音传来:「我为何要认一个不相干的人作娘?」说着,脚下加速,渐去渐远。

「小樵……」

陆夫人的脸色越来越白,兀自凝神追视,喃喃:「这不怪他,他还小……小渔,往后,你要照顾好弟弟。」

陆小渔哽声应道:「是!」

「还有,」陆夫人眼中神光发散,声气弱如梦语:「那个……那个被你们捉去的灵儿,灵丫头,这么些年,娘一直当女儿看,也跟她说了你,你要……你要……」

陆夫人最后一口气始终转不过来,转回头,死盯着女儿,陆小渔忙接着她意思,点头道:「我会当她是妹妹,照顾好她!」

话没听完,陆夫人已溘然长逝。

自始自终,陆夫人并未向我看一眼,垂危之际,也不肯以女相托,我隐约猜到,她应是对我与霍、王二氏的悖伦事知道得很清楚,心中绝不愿接受我为女婿,却又无力阻止,才会如此。

这让我感到一丝遗憾的惆怅。

「娘……」

陆小渔呜呜低哭,哭声被风儿吹着,飘得很远,听起来,似乎连哭声也显得那么轻飘无依。

望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背,我陡然觉得,失去娘亲的她加倍的楚楚动人,身上这里、那里,处处都教人格外生怜,不禁伸了一只手,加于她身背,我的手臂随她身子一道起伏颤动,仿佛融为了一体。

众人均垂头默哀,这时方才出去搜寻小渔的东府旧属陆续返回,见了此状,诧异间也默默走近,垂首附随一旁。

「哈哈……我杀了你们七人!伤了数十!老子他娘的……够本了!」

一阵狂笑打破这边的肃穆沉静,我皱眉寻望,只见浑身浴血的吴刚目露疯光,神气散乱,执剑的右臂齐肩而断,已失去了反抗之力,连脚下也站立不稳,身子摇摇晃晃,跌跌撞撞地欲朝隐侍者扑去,他身周围了一圈隐侍者,静静的执剑冷望。

「来呀,再……」

话未说完,一名隐侍者扬手一剑,他的另一臂离身飞去,鲜血狂喷!

「打……」

耳、肩、右腿,随即吴刚的脑袋冲天飞起,半截身子未倒,又被拦腰斩断,隐侍者很他狂杀多人,竟片刻间将他分尸了!

这一幕,正落入赶回的吴七郎眼中,吴七郎惊呆了,两膝一软,不觉跪身于地,唇角发颤,说不出话……

「六哥……」

身处重围的罗侍卫惊声悲呼,奋力击退一人,愤声道:「秦大头,隐侍者在你手上,武道高风,荡然无存了!罗某不屑死于尔等宵小之手,你也休想生擒于我!」

此际场上的贞苦士仅剩两、三人而已,已如风中残烛,微弱的反抗随时都将熄灭,若非虎使交代,叛教者须生擒活捉,罗侍卫与另一前隐侍者也挨不到此时。

累伤于身的罗侍卫自知无力再战,狂笑间,晃身一闪,避开几名隐侍者近身扑击,当即横剑于颈,便欲自裁!

「十五不可!」

另一名前隐侍者本与罗侍卫相邻抗敌,见了返身扑来阻拦。

「十四哥,你拦我作什么?咱们一道追随众弟兄们去罢!啊——你快放手!」

那「十四」将罗侍卫横剑自裁的手臂拉下,牢牢将他抱住,一边喘吁吁道:「前路未绝,何须自寻短见?」

说话间,黑衣隐侍者早纷涌上前,将他们扑按在地。

「十四你……」罗侍卫疯狂挣扎片刻,再也无法动弹,惊恐地望着身旁的十四:「你忘了与兄弟们同生共死的血誓?你……你背叛了众弟兄!」

「怎么能说背叛呢?」十四叹道:「十五,你难道忘了,三十年前,咱们入教之日,便立过誓,终此一生,永不叛教。今日不过迷途复返,戴罪立功啊!」

「我杀了你!」罗侍卫狂吼一声,作势欲咬,却构不到十四耳旁,随即鼓腮一吹,将最后凝聚的一口真气喷向十四!

「啊……」

痛呼声中,十四捂着一只耳朵,不住打滚,想来耳孔内脆弱的耳膜受袭,不胜其创,隐侍者忙将两人远远分开。

「唉……」

只听一声沉重的叹息,不知何人而发,那声息低哑,仿佛就在人耳边吁气,远远压过了十四的痛声惨号,我左右张望,却见人人亦如我然。

「你终于来了!」

虎使浑身一震,面色大变,矮树上的身子一飘一荡,气劲虚浮提扬,似乎随时都会飞身扑出,道:「阁下究竟是何人,为何一路潜随?」

「我一直也没弄清,」那人的声音宛如郁郁自语:「余杭梁氏母子究竟是你们四个谁的外室?连探望自己妻儿都易容化名,嘿嘿,苗正芳,你的心机可是真深啊。」

他的声音在众人耳旁不疾不缓地响起,身影却未出现场内任何一处,仿佛隐在所有人的知觉之外,又似乎远在灰濛濛的高空,正低头漠然俯望地面上所有人。

众人唯一能知道的,那人似乎有些心灰意冷、郁郁难舒。

那「十四」浑身发颤,举头寻望,嘶哑地吼道:「你……你是人是鬼……你究竟是谁?」

天光昏暗,夜风将人人都吹得身上发寒,而那人好一阵没有声息,仿佛忽然消失了。

数十名杀光敌人的黑衣隐使者,几乎同时感到不安,人人手中提剑,警然四望。

「苗正芳!」

罗侍卫被多名隐侍者在人群中推拥移动,心有不甘地回望,口中连声斥问:「原来你还有家眷没被杀光!哼,我不信你早有叛心。你说!是否上次潜回临安被收服,设下这个圈套出卖大家?你这又阴又蠢的混蛋!你以为这样自己会有好结果吗?他们要生擒我们几人,只不过想拿到他们一直害怕的那件东西!哈哈……那事至今只有我知道,也只有玄武使才可能猜到我会藏于何处!而你这没用的人,转眼就会被抛弃,你就等着报应吧!大哥一定会来寻你的,哈哈!」

「众侍卫!为何不让他闭上鸟嘴?」虎使一面留意四周,一面皱眉喝斥。

拥着罗侍卫的几名隐侍者都是一副失神呆滞的神情,仿佛正有令人生畏的毒蛇游走在他们身畔,缩着身子,一点也不敢动弹。

「小心!」

瞧出情形不对,虎使将身一倾,势如猛虎下山,直向阵中破空掠去,身下六名黑衣虎侍疾奔相随,将至阵前,虎使气竭处,回跃于众虎侍上头,略一借力,又弹身而起,雄壮的身姿在半空展开,落向押着罗侍卫的隐侍者上空。

但虎使还是慢了半步,罗侍卫身周一乱,数名隐侍者朝四向散扑,一人突然出现于人群,夺着罗侍卫在阵中快速游移闪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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